岳静:关于饺子的记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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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• 2023-12-08

北方人有过节吃饺子的习俗,尤其是在过年,无论家境贫富,都会称肉买菜剁馅,不管离家多远,都要赶着回家,吃顿团圆饺子。

一直不喜欢在外面吃饺子,都没有家里的饺子香。母亲包的饺子皮薄馅儿大,色味浓郁,还捏着花边儿,或是小老鼠的模样,可爱又好吃。母亲擀皮很快,父亲领着我们齐上阵,都能供得上。父亲包饺子也是极快的,牛骨匙一挑,馅落皮中,两手尽量上握随意一挤就好。父亲不在家的时候,便由母亲包,我们擀皮。我们姐弟仨7、8岁的时候就学着做饭,最难过的就是擀饺子皮这一关,长的、方的、三角的各种形状都有,总也不周正,圆不起来。

母亲的绝招在拌馅儿,有韭菜鸡蛋的,猪肉、羊肉大葱的,还有香菇海鲜(不过是虾皮)的,像芹菜、莴笋、茄子、豆角、南瓜、西红柿等等蔬菜在母亲那里皆能入馅。母亲带我们回京探亲时,还做茴香和韭黄馅,当时的小县城没有这些食材。

饺子好吃,一年也是有数吃几次,都是期盼了许久。包饺子前,我们要说定自己准备吃的数,报多少,包多少,也就吃多少,并不多备,这使我们常常陷于想尽量地多报又怕吃不了挨说的矛盾当中。几大秸匾饺子包好了并不急于煮,等刀案瓢盆都拾掇利落、掸净围裙、身上的面粉,母亲先要做蘸汁,剥蒜,加盐,用擀面杖捣蒜蓉,捣好了,她把擀面杖的头舔一下,转序去炸花椒、辣椒油,再兑上醋就齐备了。春节前后,还有特制的“腊八蒜”,是腊月初八这天用醋泡制在广口瓶里的蒜瓣,颜色碧绿,味道酸甜,现在有卖饺子醋的,大致就是这个味道。

我们轮换着拼力推拉风箱、添加煤块,赶进度。父母却好像是故意在拖延消耗时间,先烧开一大锅水,要灌满两个暖壶,再烧开水才煮饺子。下锅煮的时候,母亲“一五、一十”地仔细数着,饺子在锅里始如沉鱼,被笊篱不停地驱赶,游啊游地,渐渐漂了起来,母亲陆续添加三次冷水,让饺子继续翻腾,我们一旁不住地催问“熟了么?”母亲终于捞一个,咬点边角尝尝,又放回去,直到完全软熟晶莹地透着馅色。出锅的时候,留出送街坊邻居的,就能盛到我们举着的碗里了。母亲用筷子或调羹将饺子一分为两瓣,晾到不再有热气了,等的人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,母亲才说,“能吃了”。做饺子被称为细饭,从做到吃的整个过程好漫长啊,要是趁母亲看不见的时候就狼吞虎咽,准烫得再吐出来。很烦报数,因为将要吃多少是不确定的,报多了,得撑着;报少了得饿着。不过,我们的办法是宁肯撑着也不能饿着,尽量多报,由25、30、35到40、45,一个劲地往上涨,父母问,吃得了吗?我们用力地点着头,说吃得了,他们对视一笑。看着我们吃着碗里惦记着盘里的神情,母亲经常会问怎么样,香不香啊?我们头都不抬地说,香,香!其实,有时都没回过味来,香是香,就是不知道是什么馅儿的。我心里就在想,等将来长大挣钱了,天天吃饺子,不数数。

有一次,母亲为我们包了五彩饺子。饺子皮儿红黄绿白黑,色彩缤纷。白色以外,黑的记不清是掺了什么,黄红绿三色是用蛋黄和西红柿、菠菜汁和面做的剂儿,捏出来的饺子,黄的像元宝,红的若晚霞,绿的似翡翠,晶莹透亮,非常诱人。那时没有家用绞肉、料理搅拌机,打汁是很繁缛的工序。母亲额头和鼻尖儿渗着细细的汗珠,发际粘着面粉,她满足的笑容绽开在一片蒸腾的热气当中,映衬着窗台上烨艳正盛的扶桑花朵儿,有些逆光,却定格了永恒。

后来,在我们包饺子都飞快的时候,母亲依旧擀皮,但已明显供不上了,父亲就在一旁帮母亲搋面做剂子,一家人边包饺子边聊天,其乐融融。及至我们都成家了,还常惦记着回家吃母亲做的饺子,而且,我煮饺子也数数,这一定是在母亲煮饺子时常在她身后左右的缘故。

速冻饺子出现很多年了,可绝不会上我们的餐桌,只是现在,即使忙活半天,煮得了的饺子,早就改用小碟儿盛了,也吃不了几个。母亲的饺子香味如故,依然为我们迎来送往,又为我们的孩子增添念想,特别是全家人在一起包饺子时的默契氛围和温暖意味,只属于那个既遥远又念念、有母亲在的、被叫做“家”的独特地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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